葉老爺子雖然心機頗深，臉上還是有些震動，這些話分析得太透了，如果不是弦兒說出來，他也沒想到深意。

一個沖喜丫頭，說白了，敬著就是個主子，不捧的時候就是個賤奴，原不值什麽，以葉家和布家的過命交情，送給布須歸也是可以的。現在貴重的反倒是我肚子裏的孩子了，布家一直是單傳，到布須歸這輩子只一個兒子，也沒聽布須歸說到娶妻的事，也不知是否有子嗣。如果能把布須歸的孩子生下來，只怕就握住了布家的命脈了，比嫁一個女兒過去可有利得多。

二姨娘雖然剛丟了臉，還是明白事理的人，被弦兒說得服服帖帖，竟是親自過來把我扶起來，坐回到床上。這才向諸仆婦使個眼色，這些人灰溜溜退了出去。

葉老爺子的人也前隊變後隊，我的屋子裏又只剩下三個人了。二姨娘還有話想說，欲言又止。

“二姨娘，你出去吧，這件事交給我。”弦兒說著也不看二姨娘，二姨娘又挨了臊，也不敢說話，低頭就走了。

“我的孩子是布須歸的？”我撫摸著巨大的肚子，還是有些不解。

“這事不好說，按說兩個月的胎兒沒有這麽顯懷。”弦兒一句話又超出了她未嫁女的本份，不由得又紅了臉。

“難道你在進葉家前還有男人？”弦兒這句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。

“沒！我保證真的沒有，我只是每天下海采珠，根本沒有男人的，相信我！”我慌忙解釋道。

“我看也不像，只是你這肚子也太大了，是不是布須歸本是異族，所以……”弦兒又說多了話，恨不能在自己的臉上打了一耳光，她用力咬了咬嘴唇，算是把心態平覆一下。

“你先養著吧，我去看那個妖孽，他的心都要碎了。”弦兒說罷轉身就走，我明白她說的是葉木白，他聽說我有了布須歸的孩子，會氣死。我還真有些同情他了，可這有孩子的事，我也作不了主不是。

人都走了，星星才從簾子後面轉出來。現在的他已經長成少年的模樣，身量跟我差不多高矮，只是瘦得厲害。他定定盯著我，走到我的床前。

“星星啊，你說我要怎麽辦。”現在想來只有這一個親人了。我拉住星星的手，他沒有拒絕，而是慢慢跪在我的床邊，把頭枕在我的肚子上。

說也奇怪，他的頭剛靠上去，我的肚子突然發起熱來，裏面騰出一片白光，慢慢升起來。我驚得用力推著星星起來，星星的頭被我擡起，我吃驚地發現他的口中也有一道白光，與我腹上的白光相連，他竟然在吸我的胎氣！

我驚恐地用力把星星推開，跳到地上，轉身拼命向外逃去。

“跑什麽？”二姨娘剛一腳門裏一腳門外，差點撞到我的身上，嚇得她急忙退避，看來我肚子裏的孩子還真金貴。

“嚇死我了，他……”我回身用手指去，星星已經不見了。我瞪圓眼睛找了一下，還是沒有。再看自己的腹部，白光已經消失。

“你好好養著吧，別鬧夭蛾子了，再過幾天須歸公子就要過來，已經派人送信，到時你只等著跟他走就是了。”二姨娘說著看了看我，那眼神倒不完全是輕蔑，還似乎有些別的，是羨慕？

我這個從來沒被她瞧得起過的珠女，蔫蔫的做了大事，倒讓她心生敬佩了。剛被星星嚇到，我突然不敢一個人留下了，這屋子裏現在沒有人氣，我的心總是慌慌的。

“二，二姨娘，能不能給我留下個婆婆，我一個人有點怕，有時不舒服也不知道問誰。”我難得開口求人，二姨娘也沒為難我，把身邊的夏嬤嬤留了下來，畢竟我身子重，需要身邊有個拿得起主意的人。

這夏嬤嬤我識得，就是上次燒紙的媽媽，應該是二姨娘的親信。年輕時也應該是個風流漂亮的種兒，現在老了，臉上皺紋縱橫交錯，心可沒老，一雙眼還是水當當的。

她幹活麻利，在我的屋子裏半天就沒閑著，轉得我眼暈。

自從星星不見了，我身上的不適已經消褪，可也得裝一下病，不然夏嬤嬤萬一離開了，我還是一個人。

“夏嬤嬤，你說我是怎麽有孩子的？”這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，總算忍不住問出來。

“哎呀，夭壽。”夏嬤嬤讓我嚇得連連念佛，半晌才像看妖怪一般看了我半天，這才說道：“少奶奶，您這是哄老奴樂吧？這孩子都這麽大了，您還不知道是怎麽懷的？”

“我真的不知道啊，原來就看人家成親就生了孩子，可是孩子怎麽生，我哪裏知道。”我委屈地低下頭。

“你出嫁時，你娘都沒教你？”夏嬤嬤好奇心起。

“我是怎麽嫁來的，你還不知道嘛，我娘要嫁的是我的妹妹，不是我。”

夏嬤嬤大張著嘴，似乎明白了什麽，她的眼珠一轉，走到我的身邊，低聲說道：“我跟你說，少奶奶，你的事發那天，老爺子叫葉少爺過去問話，少爺說從來沒碰過你，你還是處子身。所以才把你肚子裏的孩子疑心到外人身上。”

“處子身是什麽意思？”我越聽越糊塗，常年在海裏，要是問我東珠的成色，海裏都什麽魚，我如數家珍，這些話我聽著耳生呢。

夏嬤嬤滿眼的同情，搖了搖頭。又不放心地說道：“那須歸公子對你做什麽了，你不知道？”

“他，他親了我這裏。”我紅著臉垂下頭，用手一擡嘴唇。

“還有呢？抱沒抱過你？”夏嬤嬤更加好奇了。

“抱了，我掉到水池子裏，是他抱我上來的，當時葉少爺也在場，看到了。”

我羞得說不下去了，用羅帕擋住臉。

“就這些？”夏嬤嬤一把扯下我的羅帕，死盯著我的眼睛，想看出我隱瞞了什麽。

“對啊，就這些。”我嘟著嘴，點了點頭。

“這也不能懷上孩子啊。”夏嬤嬤這個老江湖也有些不明就理了。

“噢，對了，還有一次，你記得吧，我打了須歸公子，還騎在他的身上。”我羞搭搭地說道。

“那次葉家人都在場時的事？”

“對。”

“你們衣服褲子都沒動，那有什麽。”夏嬤嬤跟見了鬼一般，再細打量了一下我的肚子，她突然把手放了上去。我嚇了一跳，可是沒敢動。

“少奶奶，您是不是積食了，怎麽肚子這麽硬呢？”夏嬤嬤發現了異樣。

“不知道啊，我的肚子一直這樣硬的。”我愁眉苦臉地說道。

“這可奇了，我也做過穩婆，接生過無數孩子。就沒見過懷胎肚子這麽硬的，還這麽圓……”夏婆婆把我放倒在床上，用手把我的肚子摸了一個遍，一邊摸一邊搖頭。

我雖然沒從她那裏得到什麽想要的答案，總歸有一個人理解我的苦惱了，心情還是好了許多，中午吃了一大碗面，吃完了就扶著肚子在地上散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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